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年多，虽然也已经接受了现实，但回忆起来也抵不住隐隐作痛。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们失去了联系。
心里也一直怀揣着一丝希望，希望某一天，她突然活蹦乱跳的出现在我面前，对我说一句：嗨，好久不见。
一年多前的某一天，我记得那是初夏，天气回暖，万物复苏。
我坐在办公室里整理着桌子上乱七八糟的文件和废纸。
手机微信消息声响了，打开手机，是闺蜜发来的消息：忙吗？
我回复：不忙，你说
接着闺蜜打来了电话，电话接通后，是一阵很小声的啜泣声，不难听出，她强忍着的歇斯底里的情绪已经咯在了喉咙里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我问她
“我拿到检查结果了，胃癌晚期。”她的声音很小很细，颤抖着一字一字速度很慢的说了这句话。
“在家等我，我去找你。”当时的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手足无措的三两下收拾了包，我都忘了当时我往包里装了什么，手不停的在发抖，桌子上放着什么需要装进包里的东西也都没心思去揣摩，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手揽进了包里，提起包就走。
在回家的路上心神不宁，和闺蜜从高中起就在一起，一直到大学毕业再到上班的4年我们一起生活着，形影不离，我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相依为命。默契到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有时候脱口而出的话也是一模一样。
那一路上我还顾不及去想她离开了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只记得手握着方向盘的手冰冷颤抖着。
到家之后，她坐在地上，手里拿着医院的化验单，直勾勾的盯着。
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场面，她抬头看我的时候，眼里的恐惧，无奈和挣扎，眉头紧蹙着用哽咽的声音问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已经慌了手脚，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我抱住她，她的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双手无力的垂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绝望，惨烈。。。。。
我的嗓子像是被石头卡住了一样生疼，我努力的挤出声音来问她：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如果还是想治疗的话让我尽快通知家人来办住院手续，但是他觉得没这个必要了。”
我拿起地上的化验单看着那些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残忍至极的检查报告。
我失去了像平时那样安慰她劝解她的能力，我失去了一切身为她闺蜜的十一年时间里培养出来的心有灵犀。
我无法说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或者心态放好，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不痛不痒的话来。
我知道这张化验单和医生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任何虚妄的安慰和劝解都很苍白，她对我来说不是不痛不痒的存在，我必须面对现实如实交代她面临的处境，可这样残忍的现实，它撕扯着我的心，我无法将这些残忍的现实一一对她坦白。
我的脑子里已经过了一遍最坏的结果，我怎么也不愿意，将这样撕扯着我内心的痛处再一层层的加盖到她已经崩溃的情绪里。
我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和她一起失声痛哭着。
我忘了我们哭了多久，可能是从日落到深夜的时长，眼泪哭干了。她突然安静下来。整个人看起来疲倦，瘫软。
她突然开口对我说：“你去买些吃的吧，可能我吃了还会吐出来，但是还是想吃点什么。”
我洗了把脸，下楼进商店，买了很多她爱吃的零食，虽然心里很清楚她现在这种情况有很多东西不能吃，但是我还是想让她在活着的时候，认认真真的听从自己的内心，做自己想做的事，吃自己想吃的东西。我能做的，只有在她人生的这一阶段里，陪伴和纵容。
回到房子里的时候，她已经洗过了满是泪痕了脸，头发也梳得得很整齐。
我拆开了所有零食的袋子，摆在她面前，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像平常一样对她说：大爷，您请就餐，小的在此恭候。
她也微笑了一下，并没有先去吃零食，而是点着了一根烟
“你给你爸妈说了吗？”我问她
“还没有，以后也不会说，这个想法我从拿上检查报告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明确了，坚决不会告诉他们。”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们有权知情的”
“我不会说，你也不要说，我知道我说了会面对什么，家里只有我这一个孩子，我不忍心看到他们崩溃的样子。”她弹了弹烟灰看着我说
“如果是我，可能我也会这么做，我也没必要劝你了，有的时候正确的理性会败给错误的感性。”
“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
我笑了笑回答她：“除了我你也没人可说啊”像平时那样互损是好朋友的普遍特征吧。
“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啦，我都这样了还要损我。”她用一如既往的说不过就撒娇的语气回答我。
好像一切都一如既往，又好像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你可别仗着你生病了我就会服软哦，就算做了鬼，我也要天天欺负你损你。”
“你TM的......我怎么就跟你这种没人性的人过了这么多年？”
“你才TM的.....”
工作的几年时间里我和闺蜜一直住在一起，那种你穿我衣服，我用你护肤品的生活相信好朋友之间都能体会。
人们常说爱人是互补的，那闺蜜之间一定是相同的，我们就像是长相不同的另外一个彼此，我们自己为自己挑选的亲人一样，正是因为我们拥有着同样的性格和脾气，我们才能惺惺相惜的共同生活了这么久。
闺蜜和我一样，是个很要强看起来很高冷的人，恐怕除了我们彼此，谁也没有见过我们幽默的可爱的滑稽的狼狈的一面。
工作里我们都很认真刻苦，她有胃病是很久的事了，经常会胃痛到满头大汗，蜷缩在沙发里，我在一旁照顾她，这已经变成了我们生活中常见的一幕，谁也没有当回事过，总觉得胃痛了，吃点药，喝点热水，第二天好起来就没什么事了，直到有一段时间，她开始吃了吐吃了吐，身体水肿，整个人都在可见的速度里消瘦下去，才去医院做了检查。
我想我们常犯的错误就是事情发生了之后才会去想当初，当时如果把她的胃痛当回事多好？当时如果坚决带她去了医院多好？很多个想当初像一把尖锐的刀子一样，一刀一刀的割着我。
“那你现在怎么想？去医院治疗吗？”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她抿了抿嘴回答我：“我特别怂，我怕死，我还想再挣扎一下。”
“那我陪你，我照顾你，我现在就请假。”我拿起手机给领导发了请假的消息。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她问我
“虽然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是我可能也会很困难的去选择，一边是狼狈的活着，一边是有尊严的死去，我们都是有头有脸的姑娘，哈哈，我不想掉光了头发躺在床上.......但是，我也会想，万一呢？万一熬一熬就活下去了呢？”
她抬起头叹了口气说：“天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居然交到了你这么个朋友，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对我所不知，你跟我想的一模一样。”
“拉倒吧，我可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是另外一个你而已，所以我们在很多时候，会做相同的选择，连选择的初衷都是一模一样的，还有，你不觉得这是福气？你居然说你造孽才遇到我。”
“哎，你说，就我这个倔脾气，能不能跟死神刚一把？”闺蜜换了个坐姿问我。
“这我不知道，我跟死神也不熟，我就知道，外面那些小奶狗，老狼狗，小鲜肉，都要躲过你这个劫幸免于难了。”
闺蜜有时候也会很花痴，对男人的标准从来没有统一过，唯一的标准就是能入的了眼，不是什么情场老手但也绝对不是省油的主，她的确不停的换男朋友，唯一渴望从别人身上得到的不是物质不是金钱也不是安稳，而是一份新鲜感吧，她是个主动出击的人，基本追她的都没戏，但是被她追的也基本跑不了，没受过什么感情的挫折，每段恋爱的结束都是因为新鲜感耗尽了，她主动提出分手，她不愿意承担任何新的责任和有重量的感情，也会在对方快要陷入的时候抽身离开，避免造成更大的伤害力，她是个洒脱的人，什么也困不住她，我们经常在一起去讨论她看上的男生，分析他的性格特征和社交圈层，然后针对性的策划出追求方案，而我们也经常在彼此的策划案中承担不同的角色，收集消息，汇总分析，角色担当，创造机会等为对方的追求之路开天辟地。这是我们的日常。
“我觉得最有福气的还是你，你看你，我的香水，我的护肤品，我的衣服，我的包包，这些你都可以继承了。”闺蜜笑着对我说
“说的好像这些东西我不继承就不能用一样，我不是一直在用吗？继不继承有什么关系？”
“说的也是。”
“走吧，收拾收拾你的日用品，明天去办住院手续，你可别指望我一个人收拾。”
我拽起闺蜜去卧室拿出行李箱，整理着贴身衣物。
我们坐在床上，一件一件翻找着，气氛突然变的安静下来，那种喘不上气的快要窒息的压抑刻意压制出来的安静。像是房间里无形的气压不断升高着。身心沉重，却找不到任何负重能甩下去。
我低着头，咬着嘴角，用力的认真的折着每一件衣服，反复的用手捋平衣服上的褶皱。
我不敢开口说话，闺蜜的情绪刚刚缓和好，我不敢张开这张已经哽咽的嘴。
这样一起窝在沙发里聊天，坐在床上整理衣服的日子已经进入倒计时了，也许日后我将面对的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再也不会有人和我争论，吵架，欢笑，再也不会有人在下班时间问我，几点回去，今晚谁做饭，再也不会一起熬夜追剧，一起哭哭啼啼了，再也不会。。。。。我无比珍惜此时此刻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这对我来说太珍贵了，我很用力的去感受着她在的这个空间里的一切，我怕错过哪怕一秒钟。
我太怕了，我希望她活下去，我也抱着这样的希望，但是内心真实的声音已经覆盖了一切提醒着我：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我能感受到，她此时此刻也是一样的心情。
有很长的时间，我们谁也没有说话，都在整理着手中的衣物。
过了很久，她才抬起头来对我说：“接下来的时间，要拜托你照顾我了，就算我到了昏迷不醒的时候，你也不能离开我半步，我可能看不到你听不到你，我可能动不了说不了，但是你在不在我身边，我一定能感受的到。”
我依旧低着头，点了点头，我不敢抬头看她，不敢让她看到我眼角已经都是眼泪。又怕她没有看到的点头，我清了清哽咽的嗓子，只回答了她：“嗯”
又安静了大概十几分钟
她开口说：“你说我这么善良的人，尊老爱幼，连只老鼠都要放它一条生路，不偷不抢，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见到小猫小狗都会心生怜悯，我怎么就落了个这样的结局？”
“我......”
我话还没有说完
闺蜜语气突然变得崩溃歇斯底里接着说：“你告诉我为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去他妈的老天爷，他是眼瞎了吗？他看不到吗？这世界上这么多坏人，他为什么偏偏要惩罚我？我做错什么了？”闺蜜绝望又无力的哭喊着。
这句话有同样处境的人可能都会有这样的愤怒和疑问，宗教信仰的存在让人类在无力反抗的时候就会去祈求或者质疑那些未知的存在。
我抬起头，双眼已经覆满了眼泪。我看着她，看着她绝望的双眼，
我伸出手去触摸她。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想好好的问问他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它到底在惩罚我还是惩罚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没办法去想象我一个人坐在这间再也没有你的房子里，我没办法去承受也许以后生活里再也不会有你的重量，我太依赖你的存在了。我甚至开始寄希望于各种渺茫的机会里，也许呢，万一呢？”我哭着对她说。
“我还不到30岁，我想活下去，你知道吗，我真的不想死，真的不想死，这对我这么一个热爱生活的人来说，太残忍了，我接受不了我真的没办法接受。”闺蜜眼睛已经发红发肿，语气里哀求的声音像是刀子在扎着我的心。
那一晚上，我们说了很久的话，回忆过去的，交代未来的，时而欢笑，时而痛哭着，我们躺在床上，内心复杂的情绪交纵，直到她睡去，我看着她的脸，因为消瘦凸显出的面部棱角格外明显，我一次次的祈求着上苍。
祈求它睁睁眼，放过我的亲人，放过这个已经和我的生活重合的人。
早上醒来，她平静了不少，像是刚从襁褓里出来的小孩一样，需要保护，听从着我的一切安排。带她到医院办好了住院手续，穿上了病号服，见过医生之后，我安顿她：“我去公司交接一下工作，请了很长时间的假，手里的工作得跟同事交接一下，我尽快处理，处理完我就回来找你，在这等我。。”
闺蜜抬起头，无辜又无奈的看着我点点头说：你快点回来。
出了医院之后，脑子里一直都是闺蜜最后说的那一句快点回来，眼神里都是盼望和焦虑。我们是这冷漠世界里两个微不足道的存在，彼此依靠扶持，拥抱取暖，我们拥有这个世界的什么？只有彼此吧。
残忍这两个字，砸到了自己头上，才知道其中的厉害。
在公司匆忙跟同事交接着工作，牵挂驱使着我抓紧每一分钟去解决手里的琐碎，整理出所有的文件数据交给同事之后，准备动身往医院赶去时，收到了闺蜜的微信消息：你回家吧，我从医院回家了。
我问她为什么突然回家，她也没有答复。
我开车回到了家里，进门之后，大大小小早上刚拖去医院的行李又乱七八糟的出现在客厅，闺蜜蜷缩在沙发上，看到我回来之后，立马坐起来，情绪微微有些激动地说：“你回来啦？”
“你一个人把这些东西拖回来的？”我看着这一堆行李问她，我无法想象她那瘦弱的身体扛着背着拖着这些行李在路边打车的画面，我有些心疼。
“嗯，想等你去医院接我回来的，但是我实在呆不下去了，忍不了的，所以我自己回来了。
“怎么了？不是说好住院治疗的吗？”
闺蜜低下头，向做错了事的孩子，我从未见过她这样卑微的样子。
“旁边一个病床的阿姨一直在哭，拉着她家里人的手说不想死，另外一个病床的连拉屎撒尿都要人伺候，头发都掉光了，说话都说不清楚，还有一个正在往ICU转，我一看到他们我就想起我也会像他们一样，我就很难受，我不想每天都那样活着。”
我没有接下她的话，我不敢问她是不是放弃了治疗。
“饿吗？我给你做饭。”我问她
“特别饿，巨饿。那我在这里等你哦”
我换下了衣服在厨房里忙活起来，我已经猜到了她在筹谋着什么，无论她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没有理由去说服她做大多数人都会做的决定，因为换位思考，如果是我，我和她的选择一定是一样的。我只能陪伴她。
做好了饭，闺蜜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是不是想好了？不治了？”我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把这句话问出口，即便我已经知道答案。
“嗯，不治了，认命吧，我不想像那些病人一样，狼狈的没有尊严的挣扎等死，我想有尊严的过最后的日子，在我还能说话还能动的时候，给自己的最后一些尊严。”
我转过头背对着闺蜜深吸了一口气，又转过头对她说：“好吧，我愿意做这个坏人来纵容你。”
之后的两三个星期里，我和闺蜜就像往常一样，窝在一起看剧，讨论剧情发展，八卦娱乐新闻，做饭，散步，看电影，逛超市。在她没有呕吐和疼痛的时候，我会有一种什么也没发生过，我们依旧重复着这十一年里的每一天的错觉。
闺蜜变得比以前勤快起来，在我起床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早饭催促我洗漱吃饭，有时候睡到半夜会听到听呤哐啷的声音，被吵醒后会看到凌晨三四点的她正在扫地拖地收拾房子，看到睡眼朦胧的我会说一句：哎呀，吵醒你了，你快看看我把房子收拾的多干净。
我知道，虽然她看起来已经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还是心事重重彻夜难眠，用劳力来麻痹自己，面对着生命的倒计时，她在努力的掩盖着自己的恐惧。
而我，睡眠也越来越轻，每一天心里都像是被悬挂在半空一样，生怕 睁眼看到冰冷的尸体躺在身边，生怕还没有最后的告别，她就在睡梦中离开，摸一摸旁边的这个人，身体还是热的，胸腔还有呼吸，我会松那么一口气，还好，今天还能看到活生生的她。
这样提心吊胆又归于平静的情绪每一天都会重复一遍。
某一天晚上她对我说：“明天你就去上班吧，我回家去陪陪父母。
“嗯，也是，该回去见见父母了。”我不知道她这一走我们还会不会再见面，或者会接到她父母的电话，我会在葬礼上见到她，但是我无法阻拦一个人生命最后时刻想陪在父母身边的心。
送她去了机场，在机场，她要登机之前，我拉着她的手，怎么也不愿意放开，我们无法预知哪一面是最后一面。
我哭着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擦了擦我的眼泪说：“嗯，很快的，你放心吧。”
我抱着她埋头痛哭，最终看着她的背影，我才意识到，可能，这已经是最后的告别了，但是我又抱着侥幸的希望，她还会回来。
我把全部的重心放在了着侥幸的希望上，翘首以盼着等她回来。
回到房子里，看着她留在这里的痕迹，我不停的安慰我自己：“没关系，她很快就会回来，马上就会回来，我们还能窝在一起看电视，躺在一起讨论人生。
我每天都这样安慰着自己，慢慢的，信以为真。
正常的上下班，和闺蜜微信联系着。她会给我发她的照片，问我是不是又变美了，会告诉我她妈妈做饭还是一样难吃，会抱怨在家里处处拘谨，想抽根烟都要躲在卧室里对着窗户外面抽。
大概一个星期左右，她发了微信拍了一张在火车上的照片
我高兴的问她是不是准备回来了，我等着她一起看电影，收藏了很多的电影舍不得看，就等着她回来一起。
她回复我：去旅行啦。
我有些生气的问：“为什么不叫我，去哪里？快说，我定机票。”
她回复：“不告诉你，你咋是个跟屁虫呢，好不容易甩开你回家过了几天清净日子，现在就想一个人出去体验一下独自旅行的感受。”
我回复她：“哪次旅行不是我们一起，你现在想甩下我，门都没有，你说你要是碰到帅哥，没有我这个僚机，谁给你辅助做局？”
她回复我：“乖啦，我就出来几天，很快就回去陪你啦。”
我有些诧异她居然抛开了我独自出门旅行，往常都是我们两个人，看着她每天都传来的旅行照片，我也很欣慰她的身体暂时没有进一步的恶化，也许我们还能相处很长一段时间
时间对我们来说，变得尤为珍贵和重要。
每天我也都在问她同样的问题，什么时候回来
她也是敷衍着；快了快了，没有你我一个人旅行感觉太好了，我都舍不得回去了。
是啊，那些年，我们占据消耗着彼此的大部分时间，什么事都在一起，乐此不疲的贪婪的享受着这个时代给予我们开拓视野放松压力的一切体验。
我们去一起按摩泡澡，一起SPA美容，一起打游戏泡网吧，一起讨论工作中的难题，一起唱歌喝酒，一起去新开发的美食点打卡，一起夜店蹦迪，一起度过了太多的时间。以前没觉得什么，现在想来，这些时间更像是人生里额外的馈赠。
或许是我太自私，总想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留在我身边，让我去度过已经习惯了的生活，我得承认，我怕失去她，失去她存在于我身边的一切，因为我太依赖于这种存在而惧怕我所以来的一切全然尽失，我应该尊重她的每一个决定。
甚至，尊重她给了我 我无法接受的没有告别的告别方式。
那一天半夜，她给我发了一段视频，视频里她站在海边，风吹着她的头发，她一只手按住头发，眯着眼对我说：嫉妒我不。
我回复她：大半夜的不老实睡觉。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我收到了她回复的微信
那是一条很长的微信：
“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但是还是没忍下心，简单的行走和站立对我来说已经越来越吃力了，不敢告诉你，之前你已经承受了太多因为我的负面情绪了，我不想让父母去承担什么，却全部让你承担了，所以我最后做了这样的决定，我其实很想和你一起旅行的，但其实这段旅行并不快乐，只有身体越来越严重的疼痛和虚弱，想跟你说的话太多了，这些天我都在想，可能是因为遇到了你已经用完了耗尽了我所有的运气了，我已经全然接受了这样的结果，我的生命到这里算是画上句号了，对不起啊，我知道很长的一段时间你要去习惯那个没有我的房子了，我回家前做了一个相册，里面是我们在一起拍过的所有照片，我放在床头柜下的抽屉里了，想我的时候你就翻开看看吧，爱你呀，下辈子，希望我们能拥有同一个姓氏做真正的亲姐妹，我在这里等你呀，然后我们手拉手一起去投胎。”
像是一个小气泡在某一个时间突然“砰”的一声破裂了。
我打电话给她，关机。我发微信问她在哪里，要干什么，一条接着一条，没有了回音。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联系。
我想过无数次的告别方式，在睡梦里，在我身边，在我们看着电影的时候，在我们谈论人生的时候，我甚至都想好了我要跟她交代什么。
我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一个人
我连告别的机会也没有。
人总是善于在绝望中寻找一丝微弱的希望当成吊住精神和性命的绳索。
我也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想，她会不会躲起来了，或者拜了个得道高僧潜心修炼，没准哪一天上天垂怜，她痊愈了，后蹦乱跳的出现在我面前呢？在我没有亲眼见到她的尸体前，我有一万种假设可以当成是希望。
我翻开了她留下的相册，看着我们过往的一切都被定格在一张张相纸里。每一张照片我都能以此为据回忆起当时的故事和场景。
是的，我失去她了。这个事实残忍的太彻底了。
我关掉了房间里所有的灯，抱着相册卧在沙发上，看着窗帘半掩着的窗外，月光照着的窗外的树叶发着白色的光。
这个覆盖了我大半个人生的人，连个我能每年去缅怀她的给她送束鲜花的地点也没有留给我。
巨大的空虚，迷茫，孤独笼罩在房间里。
时至今日，我都羡慕着那些我曾拥有过的时光，那时候我从未想过，那些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日子，会在今天，变成奢望。连梦里的不真实的短暂相遇都变得格外美好。
我在这硕大的世界里，拥挤在人山人海里，都再也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你。
本文标签：
